多年之后,当看到雄鹿自1974年以来首次闯进总决赛,杰里-克朗吉洛应该会想起52年前,自己在菲尼克斯焦急地等待远在纽约的总裁办公室传来消息的那天。
这位后来塑造了太阳近半世纪队史、但当时还未年满三十的篮球巨擘知道,他正面对着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,可能就此改写篮球历史。
年轻时他揣着两百美元离开亚利桑那老家闯荡世界,当NBA在1968年扩军到菲尼克斯,他立刻离开公牛,在太阳成了职业体育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经理。在16胜66负的创始赛季之后,太阳迎来了改写命运的机会。
那正值动荡不堪的60年代的结尾,凯尔特人刚拿下13年里的第11个总冠军,ABA联赛发展方兴未艾,大有与NBA争锋之势。马丁-路德-金已死,人们对充斥着混乱暴力的1968年民主党代表大会还记忆犹新,尼克松当选美国第37任总统,而NASA正准备首次把人类送上月球。
如果不是因为UCLA中锋卢-阿尔辛多,太阳和雄鹿这两支刚刚诞生的新队伍连时代注脚都算不上。在经历一年摆烂之后,他们作为东西部战绩最差的球队,将用抛硬币的方式决定状元归属。
太阳战绩比雄鹿更差,但按照当时的选秀规则,他们拿到状元的概率并不会高于对方。即便如此,太阳早在扩张选秀之时就已经在为阿尔辛多的到来配置阵容。
克朗吉洛说,“我们选了一堆能与他完美适配的年轻球员,”其中包括职业生涯场均得到16.4分的三届全明星迪克-范阿斯戴尔以及名人堂球星盖尔-古德里奇,并请来了1967年最佳教练获得者约翰尼-科尔作为队史首位主帅。
“我一直认为我们会抛硬币拿下状元,开始长期统治。”他说。
为了给阿尔辛多的到来造势,太阳还想出了宣传妙招,在当地报纸上打出广告,开放球迷投票,让他们决定最终选头像面还是背面。也因为有了球迷参与,太阳申请先选,也得到了联盟和雄鹿的配合。
“不管是赢还是输,我都希望能与球迷一起分享。这样的时刻太罕见了,为什么不让球迷参与进来呢?”克朗吉洛说。
球迷的投票结果是51.2%的人选择头像面,而在1969年3月19日总裁办公室的电话会议上,克朗吉洛选择了头像面。
“先生们,”时任总裁肯尼迪在电话中说,“我现在就把听筒放在桌上。然后,我会抛起这枚硬币,随后用右手抓住,再放回左手。”
或许这就是命运对太阳开的玩笑,当那枚50分硬币落在肯尼迪右手之时,头像向上。可他将硬币拍到左手之上,完成最后一次换面,才有了最终结果。
“这枚硬币……背面向上。”肯尼迪宣布道。
太阳当即万念俱灰,克朗吉洛昏昏沉沉地走出了办公室,钻进车里,在菲尼克斯漫无目的地开了几个小时,“都无法收拾好情绪。”
雄鹿则狂喜乱舞,大老板韦斯-帕瓦隆都忘了自己嘴里叼着烟,在拥抱总经理约翰-埃里克森庆祝的时候,还把对方的耳朵给烫伤了。(埃里克森回忆说当时他太过激动,根本没感觉到疼痛。)
最终,太阳在1969年选秀大会上用二号签选择了身高2米08的前锋尼尔-沃克。从新秀赛季开始,沃克在太阳的表现稳步提升,巅峰时打出过场均20+12的数据。
但他不是阿尔辛多,这位日后被人称为“天勾”的2米18巨人,在生涯第二季就率领雄鹿夺冠,然后改名叫作卡里姆-阿卜杜拉-贾巴尔。太阳在七八十年代保持了不错的竞争力,但贾巴尔的名字无疑给了他们太多噩梦,以至于菲尼克斯球迷有事没事就送给沃克一阵嘘声,发泄内心的怨念。
而在密尔沃基,贾巴尔以一己之力将这座扩入NBA版图之时曾饱受嘲笑的城市带到了全国媒体的视野之下。即便在听说自己将被雄鹿选中后,他傲娇地说自己感觉“相当失望”(因为他想去的地方是纽约、旧金山和洛杉矶),密尔沃基好像全都是“喝醉了的红脖农夫”。
当时不管是哈伦篮球队还是ABA,都非常渴望贾巴尔的赏光(ABA总裁乔治-麦肯直接放话贾巴尔开出100万美元支票。曾让贾巴尔非常动心,结果并未兑现)。
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来了密尔沃基,签了5年150万的合同(后来麦肯又开出300万的价格,但已经太迟),永远改写了雄鹿的历史。这不仅包括了1971年队史唯一一个总冠军:就在他的新秀赛季,雄鹿常规赛主场门票收入超过120万美元,前一年这个数字只有54.6537万。雄鹿顺势涨价,再加上季后赛门票和奖金收入,他们直接成了尼克斯和湖人之后,NBA最赚钱的球队。
但雄鹿大口吃肉的好日子没持续多久,1975年,贾巴尔如愿以偿来到了洛杉矶,继续自己的传奇生涯,最终收获6个MVP和6个总冠军,成为历史得分王。
反观太阳,则是连肉汤都难尝到一口。经历了无数不幸(1976年总决赛G5里三加时输球、1979年西部决赛G7输球、1993年总决赛G6帕克森三分绝杀、2005年半决赛约翰逊受伤、2007年半决赛两人遭禁赛、以及选秀里的太多错过),从未能夺冠。
那个阴魂不散的问题一直萦绕在太阳历史之中——如果是他们选中贾巴尔,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快提起交易要求了?
贾巴尔自己的答案是:“也许吧。那里的气候要好得多,我的好朋友康尼-霍金斯后来也去了那里。”
而当贾巴尔正在湖人统治联盟之时,已经退役回到太阳管理层任职的沃克在1987年的脊髓肿瘤切除手术后彻底瘫痪。让他的名字“Walk(走路)”也成了悲哀。
但他没有放弃对篮球的热情,还加入了全国轮椅篮球协会,继续自己的球员生涯。1990年,他前往白宫,接受了总统老布什颁发的年度轮椅运动员奖章。他一直到2012年才从太阳退休,于2015年过世,享年67岁。
而那时候,太阳的处境并不太好,克朗吉洛和纳什的峥嵘岁月早已彻底结束。即便选中德文-布克,他们还是又变成了一支无关紧要的队伍。当布克砍下70分输球,面对的嘲笑也多于膜拜——直到如今终于再进总决赛,谁知他们的对手正是52年前“夺走”自己冠军命数的雄鹿。
比起从不缺巨星的豪门和从来高高在上的贾巴尔,这两支球队仿佛永远都在泥里挣扎,谁叫他们生来就拿着难度更高的剧本。正所谓豪门的幸福都是相似的,小球市的不幸却各有不同。
52年前,太阳和雄鹿抛硬币争抢的对象其实从未把他们放在眼里;而今年,他们在总决赛相逢与其说是一场迟来的复仇清算,不如说是特殊时期里命运的又一次罕见光临。他们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迎风站稳,一步一步向前走,不管是在过去、现在、还是未来都是如此。